第三十六章 哗乱-《晚唐浮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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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说人人想着逃跑让他微微有些不满,但都这个时候了,继续留在这边毫无意义。雄威军大败,飞胜、龙骧二军本来士气就不高,如今再度受挫,已经战不得了,战则必败。
至于土团乡夫,攻寨过程中死伤不轻,士气比衙军还要更加低落。
他们现在勉强能守御营垒,没人敢让他们出去野战。但正所谓久守必失,在醋沟这片死地,外无援兵,内部粮草仅够支月余,怎么守?
夏贼主力大军上来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他们不需要急着进攻了,因为汴州不会有人来救援,无需围点打援,只需挖掘壕沟围困,静静等待一个月,三万多大军不攻自破。
“我欲率军东归汴州,诸军以为如何?”朱全忠坐回了案几后面,问道。
“请大王下令。”众人七嘴八舌应道。
撤退,这是每个人都想做的事情,并不违背大伙的利益,自然无人反对。
“但撤军需有章法……”朱全忠顿了一下,看着众人道。
营内突然响起大片的喧哗声。
朱全忠一惊,正待遣人去问,就有虞候进来禀报:“夏贼押长直军将校数十人在营外列队,并抬来了一副棺木,自言其中装殓着世子的尸首,欲交还给大王,好生安葬。”
“啪嗒”有人不小心碰翻了马扎。
帐内安静得有些诡异,人人低头沉思。有人用眼角余光瞄着朱全忠,又很快避开。
朱全忠听到先是一惊,继而非常平静。其实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,天雄军的到来说明了一切。追究长直军如何败的已经毫无意义,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脱身。至于儿子的死,那真算不得什么。哪怕全家都死光了,只要自己还活着,还能东山再起,完全可以娶新妇,继续生儿育女,这都不是事。
“痛杀我也!”朱全忠酝酿了一番情绪,挤出了几滴眼泪,道:“友裕乃吾长子,自小乖顺,习得武艺。华州城下,怒贼将骂我难听,一箭射出,贼人毙命。方出镇汴州,内外交困。军馈不继,野蔬充膳,毫无怨言。又持剑护我床前,令我得以安寝。呜呼哀哉,昔年曾与吾儿戏言身后之意,不想今朝都到眼前来……”
朱全忠这番倾情表演,让帐中诸人叹息不已。许多人对自己方才起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有些惭愧,琢磨着应该收下世子的遗体,一起带回汴州安葬。
而就在这时,营中的喧哗声更大了,远处隐隐有战鼓声传来。
朱全忠一惊,顾不得擦眼泪,踉跄行了几步,却见又有人回来禀报:“大王,夏贼攻营,开封、浚仪二县的土团乡夫鼓噪着要回家,拒绝增援寨墙,有人已经打开营门溃逃了。雄威军也有人跟着逃跑,虞候前去阻拦,为乱兵所杀。”
“什么?!”发出惊讶之声的不是朱全忠,而是李思安。
听到这个消息,他甚至比朱全忠本人还难过。带的部队溃回来后,还没来得及整顿,竟然又溃散了,这让他情何以堪?
完了,完了!李思安闭上眼睛,只觉一片灰暗。什么箭槊双绝,什么飞槊杀敌,没了兵,什么都不是,还不如方才让梁王斩了,一了百了。
“大王,事急矣!该严整军纪,不能让更多人动摇军心了。”敬翔急得小跑到朱全忠面前,拉着他的手,说道。
“走,出去看看。”朱全忠顾不得再表演,将所有亲兵都带在身边,举步出了大帐。
帐中将佐们不用多吩咐,此刻也纷纷离去,各回各帐,各司其职。
该安抚的安抚,该镇压的镇压,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此时天色已经大暗,军士们刚吃罢晚膳没多久,正在营中保养器械。骤然听到嘈杂混乱声,纷纷出营查看。军官本应该阻止他们的盲动,但这会军纪已经荡然无存,没人管了,整个大营一片混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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